苏喜儿苍白的脸浮上一层红晕,静了片刻,伤心几欲断肠,泣道:“也不知道他怎样了,吃得饱穿得暖吗?他们对我的培训已到期限,我有预感,不管我从不从,都没选择的余地了。”
薛浅芜为她的痴情动容,良久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苏喜儿的眸光灰黯,痛苦地道:“我想以死抗拒……可是我不想死……”她抱着薛浅芜这唯一的依靠,哭得嗓音沙哑。
薛浅芜道:“你所承受的苦难,也是我将面临的。所幸的是,我并没有刻骨铭心的爱人,所以无需太过悲伤。”
苏喜儿听完这句,忽然跪了下来:“请你为我争取一些时间,好吗?”
薛浅芜直视着她,明知故问:“你的意思,我不太懂。”
苏喜儿无助抱着薛浅芜的腿,哀哀恳求:“如果他们过来逼我,你就先代替我……这样他们一定会同意的,好吗?”
薛浅芜一时无言,心里并不好受。按照她的性格,她定会帮苏喜儿暂避一劫。但是苏喜儿的私心未免太过甚了,根本就只考虑自己,丝毫不替别人着想,同样是女孩子,谁不在乎清白之身?
罢了罢了,萍水相逢,苏喜儿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就别计较了吧。
苏喜儿看薛浅芜紧抿着唇,认为没指望了,一时眼泪如雨,肩膀抽噎得一耸一耸,断断续续地道:“你若不肯帮我……还请帮我收尸……”
薛浅芜岔开话题,劝道:“先歇歇吧。峰回路转,没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不要轻言放弃。”
苏喜儿止住泪水,怨恨地道:“你不用假慈悲!帮我于你有什么亏损?我就死了,早晚也会轮到你的!”
薛浅芜怔住,搞不明白。我有说过不帮她吗?这事是能帮忙的吗?就算我不帮她,我有错吗?
苏喜儿使劲一推,远远避开了薛浅芜。
薛浅芜也不言语,站起身来,反反复复满屋走着,想要看看可有通道之类。苦恼的是,除了那扇把守严密的沉重铁门,连个窗子都没!
薛浅芜思前想后,总觉有些遗漏,忍不住问:“你来得早,对这怡园的楼层布置可熟悉么?”
苏喜儿红肿着眼,别过脸道:“底层是座茶馆,古朴大气,中规中矩,招待的都是尊贵正经的客人;二楼则是特殊服务,怡园最核心的风情所在;咱们居住的这层,对外宣称是堆放杂物的储藏室,实际上是驯化贞烈女子的地方……若从前院的正门进入,阶梯通到二楼就终止了。你是从后院暗梯进来的吧,所以才能到达顶层的囚室……”
话到这里,门外传来一声叫嚷:“带苏喜儿,到二楼东头的‘奴娇房’,接受贵人的开/苞/破身!”
一位仆妇的惶恐声音响起:“老奴调教不力……她还,不很听话……怕会冲撞贵客……”
“这个你且放心!那位尊客的口味重,给了大堆银子,要求既是处女,还不能是主动自愿的投怀送抱!反抗越是激烈,人家就越喜欢!”
“这敢情好,简直是太好了……不识抬举的苏喜儿,还真是为他特意准备的菜!”老妇的忧惧一扫而光。
苏喜儿的面色惨白,涕泪呜呼,两股战战撑不稳,一时绵软在地。
第八章扑倒俊公子(下)
义勇赴火坑,还是明哲先保身?薛浅芜的行动,总比思想快了一步。她挺身而出,护在苏喜儿的前面:“她这一身伤疤,流血结痂,实在不堪入目,只会触了客人的霉头……不如让我去吧,保证暴烈一些,不丢咱们怡园的声誉,努力虐得那位贵客舒坦受用!”
苏喜儿傻了,前来扯人的老妇呆了。
门旁的壮汉笑了,赞道:“好有魄力的妞儿!”上下打量薛浅芜很久,却问一句:“你不会是男扮女装吧?人家可不是基!”
薛浅芜愤然道:“事实胜于雄辩,不想多费口舌。不过我得告诉你们,本姑娘此刻的心境,如同初上战场的士兵,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等你们啰嗦到我反悔时,可就再找不到比我更蛮的了!”
“那是,那是!”几位壮汉赶紧附和。
薛浅芜每下一个台阶,心里便增一分怯意,头上如同上了紧箍咒,一圈一圈的痛袭来。区区几十步路,似乎隔着一失身成千古恨的漫长距离。
终是踏上了二楼的地板。薛浅芜左顾右盼,想要钻个空子,挽救不可逆转的局势。可是人人都在沉浸红粉乡,谁会有暇顾及她呢?
英雄不救美,美人自救。薛浅芜忽然定住,弱弱问道:“小女子邪暗香,有个难以启齿的隐情,但又迫在眉睫……说了你们会打我么?”
“快说!”壮汉们防备道。
薛浅芜苦着脸,揪得像个包子似的:“我肚子疼,想要拉稀……快忍不住了,怕是走不到奴娇房,我就当众出丑了……”
“斜对角有厕所,快去快回!”壮汉不耐烦道。
薛浅芜的小碎步踏得飞快,一头撞上一根栏杆,颓然扶住,靠在了那里。眼冒金星,魂体出窍,眩晕垂眸看向楼下,只这一瞬,她的瞳孔喜悦放大,惊艳的目光痴迷定格。
茶香院落,立着一位月白衣衫的俊美公子。清韵莲风,空谷虚竹,宛若神祗一般,俯首投足凌驾众生之上,优雅尽显飘逸,高贵却不压迫。他的眼睛温和迷人,视线所落之处,好似春风暖阳抚过大地,融化万物的刹那,孑然独自清醒。他的眉峰轻微蹙着,缓缓踱了几步,似在思考什么事情,神态专注投入,浑然忘我。周身淡淡的白玉光芒轻笼,一抹温润的诗书卷气,牵动人的意念,摇撼人的心湖。
薛浅芜如遭雷劈,怀中揣了只小鹿般,一下一下,心脏大力跳动,砰砰撞击着她的胸膛。
多么美好的时刻,但愿画面永远静止。可惜苍天不遂人愿,美男只是出来溜风,转了两处亭台,就要回屋吃茶去了。
眼见缘分昙花一现,未曾擦肩就将错过,薛浅芜竟然忘了自己处在高危,一时恶向胆边生,兴起调戏美男的劲来。
“美男,我来劫色!”随着一声清脆的宣告,薛浅芜奋不顾身,冲冠一跳为蓝颜!
白衣男子虽是沉着淡定之人,却也没防凌空掉下来个邪妹妹!怔忪之间,本能使然,迅速稳住下盘,双臂伸出准备接这女子。
哪知薛浅芜不偏不倚,屁股迎他的头砸下,然后顺着形势所迫……正好骑坐在了他的颈上!
恰像一对青梅竹马的小冤家,正在玩骑马脖的游戏!男子的神经大概也断路了,懵然不知所措,手掌举过头顶,端扶住了作威作福的女子的腰。
平静的怡园经此一变,很快炸起锅来。柳老鹁站在二楼,震惊地看这一幕,颤着音道:“这是……演的哪门子戏?!”
监随薛浅芜的两位壮汉,暴睁双眼半晌,听了老板娘的问话,才回过神:“妈妈有所不知!这邪暗香,不想如此生猛无忌!她请缨说替苏喜儿接客,谁料她会见色起意,从这栏杆舍命跳下,扑错了对象啊……还没调教,她就这般放得开,日后再加诱导一番,天下的俊公子们还不全遭了秧?”
柳老鹁听得嘴都歪了,一双胖乎乎的脂粉手,气急败坏地捶起了大腿,压抑嚎道:“她是在砸我的场啊……她邪暗香,扑尽天下男子也便罢了,偏偏扑的他呀!这让我怎么活啊……”
“那位公子看着眼生,不像是烟岚城的权贵啊?”一位壮汉咂着舌道。
“蠢货,你就不长眼睛……”柳老鹁骂道:“你看人家的风度派头,是烟岚城这样的地方能供得起的吗?他是当今宰相东方槊的独苗子!作为朝廷命官,常年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巡游各地,圣上赐他尚方宝剑,准他除暴安民先斩后奏!他年纪轻轻就已富可敌国,掌控着全国食盐的命脉,要是得罪了他,你的一家老小常年都得吃淡喝素!他的作风正派,为人谦和磊落,与太子赵迁的交情甚厚,据说还是素蔻公主的意中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