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2 / 2)

赖云烟打算作壁上观,自然是不见的就不见,该冷的就冷着,只要大方向对头,她是甩手不管。

此时魏瑾泓的日子算不上好过,他刚掌管少府,少府下面各司部的事情就算他心中有数,但真跟这些身后皆有背景的下官共事时,问题就一一出来了,饶是他是大家出身,皇上钦派,那些背景皆不弱的下官阳奉阴违的也还是多不胜数;不仅如此,家中也不太平,萧家又想送一个表小姐进来,赖云烟那个女人嫌他现在后院女人少,不够给她出去跟人露脸说自己贤惠的,慷他之慨说她乐意多个人,当着萧家人的面把头都点了,而他却得跟他儿子去解释,他没跟他祖母一样,在等他娘死翘翘。

对,还有儿子私下跟他说话的语气问题,他还得花时间好好教教。

死翘翘这等词都出来了,还有那些她给他找的乱七八糟的先生,有几个拖家带口来了京都安家,她差了仆人拿了银子去办,大小事都要过问一遍,连其中一位爱去勾栏院的先生,她都找了极厉害的人管着,但他魏家鸡飞狗跳了,她只会让自己“病”得连床都起不来。

魏瑾泓得了这么个妻子,却不能像前世那样休了她,现下只能忍一时算一时。

说来,实则也是不忍心,她身上确也是病着,得养好一阵。

年前回京之时天上下着鹅毛大雪,他们一行人的马被人下毒半路发作疯啸狂奔,她抱了小儿跳出了马,摔断了腿不算,肺腑也跌出了血,又为他赶上皇上当朝下旨的时日,调来的精马让他先骑了回京,她耗在风雪之地里等了一夜,这才等来了救援的马车。

他这时上任少府,已是众矢之的,这事如皇上之意,不能再行追究下去,她自也没跟谁说起为何大病之事,便是赖震严与任家那边心中有数,也如她的意思没有宣之于口,只在私下与他一样在查祸起之源。

他焦头烂额,如今她袖手旁观,他也无话可说。

这日魏瑾泓回府,得知世朝随祖父出去没回来,就先去了母亲处请安。

魏母一见他,说罢几句问及身体的话后,迟疑地问,“昨夜又是请了大夫在看?”

“是。”

“又是怎地了?”

“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扎了两针就好了。”

“唉。”魏母说到这摇了头,叹气道,“这孩子是个不顺的,真是可怜,一想她我心口就纠得发疼。”

说着眼底泛了泪,拿帕擦了下眼,与大儿轻声地道,“想来她现在这身子不行,又是个贤惠的,你就别让她操心了,去外屋好生歇着,你陪着她,她反倒不安心。”

魏瑾泓在心中轻嘲了一声,脸上神色不变,淡道,“母亲说的纳妾之事罢?您就别替我们操心了,她身子不好也是为着我,别人不知,您是知的,这时纳妾,孩儿心里过意不去,您就别再提了。”

他如此直言,魏母怔住,一时半会没接上话。

这是魏瑾泓站了起来,对母亲道,“此事您就别再跟任何人说起了,爹要是知晓了,怕是得道孩儿的不是了。”

魏母忙勉强笑道,“怎会?”

魏瑾泓摇了下头,再作一揖就走了。

他走后,魏母跟身边的吉婆子黯然道,“出外了几年,到底是跟我生疏了。”

“唉。”吉婆子也跟着低低地叹了口气。

魏母看着魏瑾泓怅然地叹了口气,她这争气的大儿啊,没料也是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

**

人在局中,多少会看不清局势。

赖云烟为免自己太入局,替自己与儿子把家底都输光,就算与魏瑾泓不再像过去那样像两只斗鸡一样敌对,但其实也还是防着魏瑾泓的,说来他们实则也还是面和心不和。

对魏世朝她也坦承得很,在魏世朝知晓不少后,她也并不欺瞒于他,跟他一一说过魏家人的事,魏世朝一听魏家的人大多是只光花银子不挣银子的,顿时就觉得头都大了。

“钱不经花的,孩儿养不起那么多。”他如此跟赖云烟道,回头又跟他的舅外祖算了一笔帐,觉得他确实养不起数千的族人,便心中对他父亲教他的以氏族为重的观念很是不以为然。

什么一荣皆荣,一辱皆辱,他可没得这些人什么好,回京之前,他们也不看重他,哪像舅父与外舅祖,无论他随爹娘到了哪,生辰之礼都派人送了过来。

谁好,谁不好,他娘让他自己去分辩,魏世朝回来这么久,被祖父与父亲带出去溜了好大的一圈,也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

“赞扬儿子聪慧的,七成是因着我是魏家之人,觉得我是魏家之人,天生聪颖是应当的,算来只有二三成应是觉得儿子真有本事。”魏世朝这夜随祖父回来,和母亲谈话时这般说道。

“那这时族人重要,还是不重要?”赖云烟与他分析。

“重要,也不重要,”魏世朝想了想,道,“没身份,儿子什么都不是,如温先生年过花甲,未遇到我们之前,也只是一个纳草鞋为生的,满腹学问也因买不起纸笔只能藏于腹中,但要说重要得很,儿子也不觉得尽然,花了我的银,吃了我的饭,还不听我的话,这样的人养来干什么?”

☆、83最新更新

“那你想怎么做?”赖云烟笑问。

“让孩儿再想想。”魏世朝看向母亲,见母亲朝他点了头,他微偏了头看向她,等着她说话。

“这样就好,你还小,看到的人见到的事虽已比常人多,但还不是太多,这世上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不只一面,你要试着想想如果你是一个别人,你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会做什么事,你会不会也跟他一样做同样的选择,成为同样的人,然后也别忘了想,你是你的时候,你是怎么看他的,站在你自己的立场上去判断他,用这样的方法你再看几年,再想几年,想得差不多想跟娘说的时候,再来跟娘讲,如何?”赖云烟用着浅显的语言跟儿子一一道明她的想法。

“孩儿知晓了。”

“想不明白的时候,就别想,回头再想。”他还是孩子,大人都有倦怠的时候,赖云烟也并不非一定要他总是知道太多。

她教他道理,但避免给他压力,有时说得多,但也还是想放羊吃草,随他来。

“嗯。”魏世朝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娘送孩儿去睡罢。”

娘总说他要不乐意了,就别去想了,除了他自己,谁也真管不着他的高兴伤心,自己对自己好一点准没错。

魏世朝也是如是想的,他初初的想法是,如果如父亲所说,他是魏家长孙,魏家以后是他的话,那他非要跟这些人搭上关系的话,那么,魏家的人谁让他痛快了,他就让谁痛快,谁让他不高兴了,他就让谁不高兴。

就如别人选择让他痛快或者不高兴一样,他也可以选择让别人痛快或者不高兴。

有来有往,这样才好嘛,谁都不吃亏,于他于人,都很公平。

**

孩儿年纪渐长,赖云烟一直在教他自己决定自己的事情,在他七岁后,很多事情的对与不对,她都交给他自己去决定,遇上他不懂的,她在边上也只是帮着他解释一下个中原委,并不会插手过多。

她也并不担心因此他会成为一个自我中心过重的人,她也教过他爱护弱小,尊师重道,而魏世朝很显然是她生的孩子,他对这些很是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