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无数的人汇聚于此,为自己的亲人送行。
夏浔与自己的家人正殷殷惜别。由于他执行的是秘密任务,所以朝廷并未对外公开辅国公也在下西洋之列,因此他此刻只着一身便装,如同一个普通的文士。一家人惜别送行的位置距码头也稍远一些。虽然家里人早就知道夏浔将要往西洋一行,可是事到临头,茗儿等人还是禁不住热泪长流。
以前,夏浔经略辽东的时候,也曾一去经年,可那毕竟是在陆地上,这时代的大明人,对海洋还陌生的很,飘洋过海,行千万里之遥,那是八仙才应该做的事吧。大海的陌生和神秘让她们心里充满了畏惧,所以这离愁也就特别的强烈。
“不要哭了,你们看看,数万人呢,有将士、有水手、有官员、有商贾,哪一个不要背井离乡?就我一人特别么。”
夏浔轻轻擦去茗儿腮边泪水,柔声安慰着。
茗儿再也顾不得什么国公夫人在人前应有的礼仪,忘情地抱住了他,用紧全身力气,泪水潸潸而下,淋湿了他的衣襟。她就只是他的小女孩儿而已,为了做好这个国公夫人,她已付出了太多太多,快要忘记本来的自己,这不是她,她不快活,她只想扑在自己的男人怀里。
夏浔拥抱着她,许久许久,在她耳边轻轻嘱咐:“家里的事情,就全交给你了。我的计划,如今也只能由你来承担。嫁给我之后,叫你付出了许多许多,我欠了你、欠了你们。”
夏浔抬起头,看看同样泪眼朦胧的梓祺、谢谢、小荻等人一眼,低声道:“我答应你们,等这次回来,从此再也不离开你们,再也不叫你们为我思念、为我担心!”
茗儿把头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许久许久,她才缓缓放开双臂,仰起头看着夏浔,脸上泪痕犹在,却努力绽开一个美丽的笑脸,说道:“相公,我们等你回来!一定要……安全回来!”
夏浔点点头,又看看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儿女,对最大的思杨笑了笑,道:“等爹回来,我的宝贝女儿也该长成大姑娘了,到时候爹亲自给你选个称心如意的好郎君!”
思杨本来眼泪汪汪的,叫他这么一说,却不禁羞红了俏脸,便忸怩地低下了头。
杨怀远还不到知道离愁滋味的年纪,听了爹爹这话不禁嘎嘎地笑起来,冲着姐姐挤眉弄眼。
夏浔瞪他一眼,训斥道:“笑什么!傻小子!等老子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考较你的功课!要是你学的不好,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
杨怀远一听,立即钻进茗儿的怀里,不依地撒起娇来,一家人都被他这副样子给逗笑了。
借着这离愁别绪被儿子冲淡的机会,夏浔最后看一眼自己的亲人,沉声道:“保重!”便转身大步走去,一身男装打扮的苏颖看看几位姐妹,又不舍地看看自己一双已是豆蔻妙龄的亲生女儿,向茗儿低低说一声:“夫人,我走了!”便追着夏浔而去。
夏浔不愿叫家人陪他远行吃苦,可这一去两年,他又不是郑和,总会有需要的,难道叫他堂堂国公去逛花船?就算他肯,家中妻妾也不肯呐,总要叫人随身侍候才是。
苏颖原是海盗出身,水姓惊人,作为双屿海盗的三当家,她又同南洋商人打过交道,熟知许多国家的风俗民情,再加上这些年夏浔与双屿卫一直通过她来联系,她就成了陪伴夏浔下西洋的不二人选。
无数条船,有的停泊在岸边,候着乘客上船,有的远在水中央,需要用小船把乘客一船船的运过去,岸上又有许多为亲人送行的家人,虽然具体下来,乱中有序,可是从整个港口看来,却是纷乱一片。
张熙童由户部员外郎火箭似提升为右侍郎了,上任之后的第一个使命就是下西洋。老张新官上任,排场不下,从属的女眷和仆从不下数十号人,浩浩荡荡地登船而去,同时登船的还有其他一些官员家的家人,大家拥挤在一起,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青衣小帽、书童打扮的“少年”,悄悄地混进了他们的队伍。
登上船头,“他”鬼鬼祟祟地向岸上张望了一眼,一双秀气的大眼,透着古灵精怪。
“呜~~呜~~~呜~~~~~~~”
号角声起,永乐大帝的无敌舰队启航了。
大舰六十二艘,中小战舰二百一十八艘,商船一百一十六般,樯橹相接,张帆如云,浩浩荡荡地驶去。
官员、学者、水手们都挤在船栏边,努力想再看家乡最后一眼。
接下来,他们将长年颠簸在海上,要很久很久才能重新踏上祖国的陆地。
远洋航行是危险的,船上的一行人将再也无法回到故土,他们或因疾病死在异乡,或因风浪葬身大海,或因失事或其它原因永远留在异域他乡,在那里繁衍生息,大明将从此成为他们魂牵梦萦的地方。
这一年,欧洲人正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的刚刚睁开眼睛;这一年,美洲仍是一片原始部落的乐土;这一年,让整个欧洲为之颤抖的贴木儿帝国已彻底分崩离析,内乱不止,战火不断;这一年,蒙古高原上最强大的两头猛虎,鞑靼和瓦剌,一头已被圈养在大明的后院,一头还在奄奄一息的挣扎;这一年,东边的朝鲜国正陶醉在小中华的美梦中;这一年,曰本正处于刀光剑影的战国时代;这一年,南亚诸国寺庙里的钟声依旧悠扬、安静,节奏缓慢的仿佛还没睡醒。
这一年,大明的远洋舰队开始了它的第二次远航。
公元九世纪以前,能在海域航行的船几乎都是外国的,但是从九世纪起,中国建造了它自己的海上舰队。宋、元时候,中国大型的远洋舰队向海外派遣特使并建立了固定的海外贸易网,逐渐地从阿拉伯人手中夺取了对香料贸易的控制。
这张网在元末明初曾经被收了回来,现在朱棣大手一挥,又把它撒了出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