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节(2 / 2)

沉船并未有任何人伤亡,本想烧死凤晔,凤晔却被救了,于美人……于美人看起来是死了,可似乎也坐实了她下午说的疯话,只有凤念芷,谁都没有想到她会死偏偏她死了。

“凤念芷……凤念芷的死除了让杨莲心痛不欲生之外似乎并无别的影响。”

商玦走上前来,驻足在了朝夕身边,他和她并肩而立,便越发能清晰的看清楚她的纤指在琴弦之上行云流水一般的拨弄,并无曲调,只有孩童般的无序叮咚声,朝夕随心而至,倒像是在戏耍,听到商玦的话,她波澜不惊的道,“或许,凶手的目的就是让杨莲心痛不欲生呢?凤念芷一个公主,没有树敌,杨莲心则不同,能坐到夫人之位,除却她背后的杨氏之外,她自己的手段也不容小觑,有时候越是看起来简单不可能的道理越是真相。”

说着她转头看一眼商玦,漆黑的眸子星辰点点,还弯了弯唇。

商玦几乎立刻被她说服,没错,凶手要杀的是凤念芷,可真正要对付的,却极有可能是杨莲心,作为一个外人商玦知道的已经够多,可这蜀王宫之中陈年往事太多,总有他不知道的,或许,眼下他便有一个不知道的,他微微倾身,手随意的沿着桌案划上琴面,本想继续问,可他忽然之间鼻息一动,随即便皱了眉,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

“怎么了?”朝夕见他如此有些疑惑。

商玦低眸扫了一眼天荒琴,忽然道,“我早就知道你这天荒琴的诅咒,你说过,琴一响,就会死人。”微微一顿,商玦看向朝夕,“今日又应验了。”

朝夕挑眉,似乎在想要不要承认这个诅咒,而商玦接下来却还有一句话。

“我仿佛在这琴上也闻到了血腥味。”

商玦的手落在琴弦上,正要滑动,朝夕却一把将他的手握了住,她极少有这样主动的时候,商玦的眼底顿时只能有她,而朝夕只是将他的手从琴弦之上拿下来,而后不紧不慢的将天荒琴收起来,一边道,“有血腥味的不是琴,是人。”

收好天荒琴,她径直走向床榻的方向,他们今日在那尸体旁待了那样久,身上沾染些血气倒也十分正常,走出几步,转身却发现商玦还站在原地正目光深谙的看着她,朝夕扬了扬眉头,四平八稳的道,“有什么话,躺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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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为何骗我?

雨疏风骤,朝夕满面倦容的躺了下来。

今日起的时辰太早,这一整日又诸多动荡,她的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叫身边商玦看的心疼,而这样的朝夕,对他而言却委实是不多见的。

对于朝夕而言,只要她想,她便可以做那个永远不知疲倦的朝夕。

商玦先看了看朝夕,接着看着这唯一一条锦被眉头微皱。

邀月台虽然是才赏给朝夕的,却不至于连一床多余的锦被都没有,想到子荨促狭的笑意,商玦眼底闪过一抹微光,他倾身,掀开锦被,自己也躺了进去。

朝夕微微闭着眸子,似乎是在养神,感觉到他躺了进来面上没有分毫动容,倒像是习惯了似的,直到商玦在锦被之下缓缓握住她的手,温热的带着一层薄茧的掌心稳稳的覆盖在她手背之上,指腹拂过她的指节,而后落在了她的掌心。

朝夕疲惫了一天的心正缓缓松懈下来,整个人本已是一滩死水一般的平静,可被他这般一握,心跳忽然就快了一拍,她听到商玦缓缓的呼出口气,整个人似乎也放松了下来,就在她以为他或许也累了要睡的时候,他握着她的指腹忽然开始缓缓的磨砂她的手掌心。

那是一种极其温暖舒服的痒,他平常从不佩剑,也不用任何兵器,他握着她的手是左手,也不用笔,可他左手的指腹上竟然有薄茧,每一次的磨砂,他手指上的薄茧都在她掌心的纹路上搔刮而过,温柔,极有耐心,每次的频率都相同,那搔刮带起微微的痒,虽不至于撩拨,却也让朝夕无法再回到片刻之前波澜不惊的样子,她想让自己静下心来,可那掌心的痒却好似溢出的水一般的从掌心蔓延开来,一寸一寸的,极快的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心底叹了口气,她没有把手抽出来,反而睁开了眸子。

“你看到了吗?凤念芷被斩断的臂膀。”

那酥麻的感觉好似遇到了阻碍似得快速褪去,朝夕脑海之中取而代之的是凤念芷的惨状,红烛暖账,芙蓉生香,好好的睡着不行,朝夕却偏偏要提起适才可怖的场面,而寻常女子避之不及的场面在她口中变的寻常不已,不仅如此,离开之后她还会回味。

商玦一点都不意外她会再度提起,闻言“嗯”了一声——

“那里的伤口,几乎和洛灵修和秀娘身上的一模一样。”

是不是真的一模一样朝夕并不知道,不管是秀娘还是洛灵修,她不是查验尸体的令史,自然不会趴下去看那断口的骨肉是何种形态,可她是大致瞟过几眼的,而她素来过目不忘,哪怕她不如孙昭来的专业,可她也记的杀了秀娘和洛灵修的凶器同样是十分锋利的剑,且必定是好剑,到了蜀王宫,凤念芷也死于利器,且也极有可能是极好的剑。

莫说孙昭今日会用那般奇怪的眼神看她,便是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寻常。

“你在想,或许是朝暮对凤念芷下的手?”

商玦也睁开眸子,又转头,看着双眸注视着帐顶的朝夕。

朝夕有多想找到朝暮他是知道的,然而朝暮已经消失了这么多年,虽然中间曾经几番救她,却是从未有任何的踪迹留下,连她这般用心都找不到朝暮,就不指望同样信誓旦旦的要找回朝暮的凤钦了,既然找不回来朝暮,便只能等着朝暮找他们……

可是从淮阴到巴陵,朝暮并没有真的出现。

朝暮为何没有出现呢?朝夕是他的亲妹妹,而他既然真的能跟着朝夕到了巴陵,又为何从来不出现,难道他不知道朝夕一直在找他?!商玦心底疑惑万千,“若当真是朝暮,他杀凤念芷的理由又是什么呢?你说过,他只会为了你出手。”

朝暮和朝夕被流放出去,彼时这宫里宫外有多少人推波助澜商玦能想象得到,若朝暮是为了报当年的仇大抵也不会等到现在才有所动作,更不会第一个先对付凤念芷。

商玦的疑惑也是朝夕的疑惑,可不知为何,她竟然十分想坐实杀害凤念芷的凶手是朝暮这件事,若是如此,至少证明朝暮是真的在宫里……可她也想不出个合理的理由。

“夕夕,我知你心中所想,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朝夕没说出来,可商玦已明白了他的想法,她希望朝暮出现,不管以哪种方式,哪怕是杀人凶手也可以,她等了太多年了,只要有一个让朝暮出现的契机。

莫说死一个凤念芷,便是死十个八个凤念芷又如何?

朝夕缓缓的呼出一口气去,一双眸子也缓缓的闭了上,仿佛是在平复自己的心绪。

商玦有些心疼,握着她的手也微微用了力,“你还记得当年朝暮离开之时是怎样的情景吗?那时候的淮阴侯府是哪样的?朝暮离开的毫无端倪?”

朝夕的眼睛倏地又睁了开,眼底闪过寒光,乃是分分明明的仇恨。

“那时候的淮阴侯府表面上仍然是一片鼎盛,那时候我和哥哥到府中已经四年,身边得用的人早就死光,淮阴侯府将我们安置在偏院之中,表面上看起来给我们配备了佣人将我们照顾的妥帖,可实际上,我们在侯府的境地还不如他们家养的奴隶。”

说起往事,朝夕的声音又冷了下来,她看着帐顶,眼底的光黑白明灭,哪怕现如今的淮阴侯府已经覆灭,可昔日在侯府的风霜刀剑她至今也无法忘怀,“经常缺衣少食我和哥哥早已习惯,也从不反抗,只有在我生病没有法子的时候他才出去求人,那时候的淮阴侯府表面上风光其实已经难以支撑,洛氏接不到诸侯的军器生意,家族已经开始没落,所以他痴迷练剑,苍琊便是在那时候练出来的,后来巴陵去了人,送去了那有毒的吃食,我和哥哥都觉的畏怕,淮阴侯府无法倚靠,更不能指望巴陵和宫里的人,而哥哥是父王的长子,巴陵之中的这些人是一定要让他死的,哥哥说淮阴侯府不能待了。”

朝夕的声音忽然变的飘忽,“后来……我只记得我小病了一场,然后哥哥就不见了,我四处找哥哥,可那时候的淮阴侯府都在庆祝苍琊的铸成,苍琊铸成之后要封存在剑冢之中,淮阴侯府还在那时候举行了封剑之礼,没有人帮我找哥哥,而封剑之后的淮阴侯府放出消息说苍琊乃是绝世名剑,凭着这名头,淮阴侯府的生意又有了起色,而我在侯府的情况越来越差,我们去的第一年洛舜华还管着府中事,其后的三年他沉迷铸剑,而苍琊封存之后,他忽然就闲了下来,他开始频繁的叫我跟着他……我忽然开始庆幸哥哥离开。”

商玦的眉心一跳,语声发寒,“他让你跟着他?”

朝夕毫无感情的笑了一下,“他曾见过我母后……起初或许还不觉的,待我长大些,眉眼之间大抵有了几分我母后的样子,他忽然对我‘宠爱’起来,时常传我跟着他们一起,于是便传了开来,淮阴侯收下天煞孤星的蜀国公主为义女,将她宠上了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