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顷清翟的脸隐在灯影之下,嗓音没有任何起伏,“爷爷,要是我真想出尔反尔,也没有人奈何得了我。”
沈老爷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不允许,连家大小姐怎么不得你意了,既然你已经接受了现实,不必要在我面前提醒我什么。”
沈慎听得云里雾里,皱起了眉,沈顷上次带来给他见面,一起吃饭的,分明是连家的二小姐。因为这一场乌龙,还闹出了子虚乌有的绯闻,沈慎记得格外牢,不会出错。
他开口,想问些什么,然而话语噎在了嗓子里,不知道从哪儿提起。
沈老爷子将拐杖从沈顷的手中抽了出来,“你是长孙,不要做让我不满意的事,在这之前,你一直做得很好。”
沈顷优雅地将腿叠起,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品了一口,入口微涩,回味也没有之前滚烫的茶尖儿所带来的甘了。
他眉眼敛下,语气缓慢,“当然会让您满意。”
沈慎不知道沈顷打好了什么算盘,但他也算了解自家大哥。从小到大,就没见过他吃亏,这一点是不能否认的。
能够成为在政界翻云覆雨的新界清贵男神,从某些方面来说,沈顷的野心掩藏得很深。
思及此,沈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长孙长孙,您以为这还是您以前那会儿呢,时代早变了,尊敬长辈是真,但联姻这一套,我不吃。”
“我不知道大哥答应了您什么,但想让我这样,门儿都没有。”沈慎说完,从梨木的茶桌上,拎起一个帝王柑,递给了沈顷。
自己又拎了一个,然后在沙发上歪斜着,摆了一个惬意十分的姿势,剥了一个放在自己嘴里,“老爷子,心里不舒服,可难受吧,风风雨雨几十年,到了孙辈没人听你的呐。”
沈老爷子瞧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好啊,好啊!这是嫌弃我老了,你以为你翅膀硬了我就打不得你是吧?管你我还是绰绰有余的,你马上跟那个小明星断了!”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大,吵到了在楼上的沈奶奶,上面登时传来一声,“沈老头!你再吼高点试试看!”
沈奶奶本来正在做着瑜伽,品着小酒在看电视,被楼下隐隐传来的争吵声扰得心烦,这样一吼,下面立马安静如鸡,半点犹豫也无,一点也没拖泥带水,格外听话。
沈老爷子登时噤了声,只是气没撒出来,这样塞在心里,就像是胀满的气没有孔可漏,着实堵得慌。
沈奶奶平时温柔小意,但她这样一喊,应该着实是恼了。这样子的她,沈家在场的三个男人,当然是惹不起的,一时间像是达成一致,站在了统一战线上,纷纷默契地放低了语调。
他狠狠瞪了沈家兄弟二人一眼,然后迈步上去,在沈慎头发上狠狠地揪了一把毛。
沈慎在沙发上,几乎是像弹簧那般弹了起来,“老爷子,知道碰哪儿都不能碰头吗!发型不能乱。”
沈老爷子轻嗤一声,声音一扬,“正事儿不着调,倒是挺臭美啊。”
沈慎又不敢推搡老人家,“你怎么不拔大哥的,就来找我的茬。”
“我就看你不顺眼!”沈老爷子气鼓鼓的,声音彻底没把住门。
就在这时,旋转楼梯那儿出现了一道身影,沈慎抬眼一瞧,然后又望了沈老爷子一眼。
沈奶奶慢悠悠地挪了下来,步姿优雅动人,仅仅是这样看,还真瞧不出刚才怒吼的那一声,是出自于她。
“怎么不继续了啊,我看你们讨论得热火朝天的,让我也来凑凑热闹啊,能让你们打断我瑜伽的事儿,想必很有趣吧。”
她语气带笑,然而笑意却不达眼底。
沈老爷子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平日里的雷厉风行全然不见,“哎,没什么,沈慎拿水果,给谁就是没给我,我有点生气,就吼了他一句。”
然而沈奶奶就像是没听到这一句话一般,当沈老爷子是空气,略过之后,来到沈慎旁边坐下。
沈慎喊了“奶奶”以后,殷勤地递上了一个剥好的帝王柑,然后给沈奶奶捏起了背。
沈慎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长相俊美,说出来的话也甜得不行,哄得她心花怒放。
沈奶奶惬意地眯起了眼,十分享受自家孙子的讨好,“今晚就在这儿住,等会儿让周嫂给你以前的房间收拾收拾,多陪一会儿奶奶,别老往外面跑了。”
沈慎笑起来,“这不是忙着挣钱,然后给奶奶花么。”
不过他确实打算在沈宅住几天,一昧地逃避,始终解决不了问题。虽然这个问题很棘手,但沈慎还是想要找个时间,和沈老爷子好好聊聊。
想着想着,他的思绪飘得很远。沈慎想起了许茉,她也是这样,浅笑盈盈的,说是要挣钱给自己奶奶花。
这话着实说到沈奶奶心坎上了,她的心被煨得暖暖的,没有什么比被人惦记着更令人舒坦的了。
她继续问道,“小慎,你跟你那个小女友,怎么说?”
周嫂本来从一旁路过,听到沈奶奶说的话,登时脚步顿了顿,原地打了个圈儿,假装在擦电视机上的壁橱,仔细地听着。
沈奶奶不傻,沈老爷子好几次就这个问题发了脾气,他思想顽固,又是世家大族出来的,还停留在老一派的方式上。
沈慎郑重起来,“千辛万苦,我可算是把人追回来了,正在交往呢。”
沈奶奶点点头,“那以后的打算呢?”
沈慎望了一眼在从刚才开始便脸色发青的沈老爷子,语调打了个转儿,“以后嘛……我暂时先保密。”
沈老爷子冷呵一声,“还想着以后,你倒是想得美!”
沈奶奶觉得头有点痛,“整天吼,我头要痛死了!”
沈老爷子一噎,“我不是故意的……”
沈奶奶没理他,拍了拍沈慎的手,示意他停下,“以前总觉得你大哥更让我们放心一点,所以对你管得比较多,但现在我知道,孩子都长大了。既然你喜欢,改天带人女孩回来吃顿饭,好吗?”
“没见到人,我也不好决定什么,你好歹让我见一面,了解了解人家吧。”本来沈奶奶就是想让他自己谈着,说不定谈着谈着就分了。
但是看沈慎的架势,似是来真的。既然他喜欢,那么她就想看看自家孙子喜欢的女孩儿,是个什么样的。
沈慎眉眼飞扬,在她耳边又夸了几句,算是应下来了。
蓦地,周嫂在一旁插了话,“哎呦喂老太太,您这几天看的那部偶像剧女主,不就是小慎他女朋友,我就说长得跟仙女儿似的,可没骗您吧。”
沈奶奶惊讶起来,“真的吗?我都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