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这个被提上台面的文弱书生,还是不甘于自己被短暂雪藏在兰陵城,天生兵家杀伐面相,却终日沙盘练兵,齐梁北方的港口重城有神将驻守,提防北魏突袭,北姑苏道的烽燧长城亦是从未放松。
只是北魏已经将江轻衣安在了棋盘应有的位置,开始崭露头角,大杀四方,齐梁却依旧把齐恕留住。
“别急齐恕先生。”
易潇叹了口气,轻轻拎起沙盘上的一颗棋子,轻轻说道:“您也清楚,所谓的‘破垒之战’是怎么样的一个前提。西夏如今只是试探,若是您入主烽燧,与江轻衣一争锋芒,南北看着你们俩发光发热,互相比战功比阵列,那么大夏试探之后究竟是‘破垒’还是‘攻城’,这就很难预测了。”
小殿下倒是没太担忧大殿下此行的安危。
他将棋子落在“烽燧”的长城上,那颗棋子稳如泰山,落在棋盘上,犹如万钧山河般沉重。
“大哥他行事沉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易潇轻柔说道:“他去了‘烽燧’,北姑苏道便稳如泰山,江轻衣今日追出西壁垒,看起来风风光光再剿妖族,只是若遭遇伏兵,便不可能如此快意。若是换了大哥,获胜之后绝不会冒险追击。”
“西壁垒纵然大败妖族,烽燧只需要稳稳守住,任江轻衣在西关打出赫赫威名,他日‘破垒’之时,齐梁便无虞大夏,作壁上观,看一场西妖和北魏的热闹。”
齐恕长长叹了口气。
他心有不甘说道:“齐恕很想替江轻衣见识那位西妖‘破垒’的气势。”
“早着呢。”
易潇轻轻瞥了一眼齐恕,“妖族的战事绵延已久,‘西壁垒之战’这样规模的中等战役在漫长岁月里不知发生了多少起,想要真正的‘破垒’,妖族至少要出动数十倍以上的力量,若是破垒失败,西夏就真的要退回八尺山龟缩到这一世结束。所以西域的大人物们不会轻易就发动总攻的。”
齐恕依旧闷闷不乐。
小殿下笑着说道:“先生,平静的日子不多了。若说江轻衣蛰浅西关之时算是一只凤雏,先生差不多就是兰陵卧龙,出山的日子不远了。”
“大殿下去了北姑苏道。二殿下也带着唐大小姐去环游齐梁。”齐恕突然间来了兴致,笑意盈盈问道:“小殿下你倒是闲在城里无所事事,听说那位客卿大人可是要回寺里了,不准备去大榕寺过几天?”
易潇拎起棋子,轻轻点了点沙盘,没好气说道:“你怎么这么八卦?”
齐恕缩了缩身子,把自己裹在厚袄里,狡黠眨眼说道:“陛下很喜欢客卿大人,有些话对齐恕私下里说了不止一次。”
“大榕寺的规矩里,俗家的客卿行走天下,有些戒律是不用遵从的。”齐恕笑眯眯说道:“无须剃发,留得三千烦恼丝,与尘世尚有挂牵”
“得得得。”
小殿下有些无奈,连忙摆手说道:“您别甭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齐恕托腮,收敛笑意。
他轻轻问道:“是那位客卿大人不够好?”
易潇头疼无比,揉了揉眉心。
“好,自然是很好的。陛下喜欢她,老师喜欢她,萧布衣萧无悔还有齐恕你全天下没有一个人会讨厌她。但”
“殿下您但说无妨,齐恕认真在听。”
“但”
易潇有些心烦意乱,揉着眉心的力度难免加大了些许,眉心被揉捏得生疼,苦着脸说道:“我也喜欢她,只是并非那种喜欢,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小殿下想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他捋了捋发乱的发丝,低垂眉眼说道:“我心底位置很小的,只能容下一个人,其他人来晚了,所以没座位。”
“那位龙雀郡主很好吗?”
“很好。”
“那客卿大人不好吗?”
“也很好。”
“哦”齐恕若有所思说道:“既然那位龙雀郡主也好,客卿大人也好,为什么非要抉择?不能两个一起抱回兰陵城吗?”
小殿下幽幽望向齐恕,居然有些无言以对。
齐恕自顾自说道:“陛下似乎替小殿下想过这个问题,陛下大人是不在乎这些的,齐梁律法里也没有做出规定,为什么殿下要如此纠结呢”
“殿下在纠结什么呢?”
“陛下大人说北方的龙雀身子骨好,应该好生养,生个一窝小龙雀崽子不成问题,客卿大人在这点应该比不过她”
“不过客卿大人修行佛法,被誉为直追几位妖孽的佛子,虽是女子身,应该也有金刚体魄”
“不应该啊怎么看都是五五开,谁也不赢谁。”
手指指腹摩挲下颌的齐恕裹在大麾厚袄里,喃喃自语。
“等一等,殿下难道不知鱼和熊掌可以兼得?”
等他抬起头来,愕然发现眼前座前已经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