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芳是实在不明,她怎么就处处不如人,不得好姻缘了?
“可知是有眼无珠的东西。”韩芳痛骂道,不想让来探望柳依依路经此处的花羡鱼姊妹和韩涵听去了,都问:“哪个有眼无珠的,害我们芳姑娘在此伤心了?”
韩芳抬头见是她们三人,怔了怔,想起自己如今哭得簪堕髻散,满身的狼狈,却让花羡鱼这个对头给瞧去了,心下那里还心思同花羡鱼她们对话的,起身便又跑了。
花玄鱼奇怪道:“芳姐儿这是怎么了?”
韩涵很是不悦道:“谁知道她又闹那样了。”
花羡鱼忙忙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们还是赶紧去瞧柳姐姐吧。”若不是韩涵非要来,花羡鱼是巴不得当不知道的。
这三人一面说,就一面走远了。
韩芳这才从别处走出来,看着那三人的影儿,咬牙直恨的,心道:“可不都是有眼无珠的吗?像花家这样卑贱的商户女,却入了傅家公子的眼,可怜我这样的名门小姐却鲜人问津。宁公子也是,柳依依这样的孤女如何能助其接履云霓的,只我这样的方可。”
想到此,韩芳愈发觉着自己才是道理,只当宁化年轻还看不透这里头的用处,她韩芳却不能凭宁化这般下去。
只是该怎么做?只稍一思忖韩芳便知道了,宁化那头她是无能为力,但柳依依这里她却是能说上话的。
想罢,韩芳忙忙就回房打点清楚自己,听得花羡鱼她们走后,这方悄悄往柳依依房里去了。
碍于花羡鱼对柳依依和花渊鱼的事儿,态度十分不明,也不知道花羡鱼到底清不清楚里头的事儿,所以柳依依对花羡鱼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惧怕。
彼时,柳依依正怯怯缩缩地躲在床上,样子好不可怜。
韩芳将柳依依身边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压着声音对柳依依道:“我来恭喜妹妹了。”
柳依依因方才又见了花家的人,正张皇愧疚的,韩芳这般天外飞来的一句,只会让她如同惊弓之鸟,失声道:“你在胡说什么?好好的,我……我喜从何来?”
韩芳笑道:“你自然是不知了,我也是才从太太屋里听说的。原来大嫂的娘家兄弟,托大嫂来说亲了,说的就是妹妹。”
这话让柳依依仿若忽闻青天霹雳声,“不,不能的,姑母绝不能答应的。”
韩芳道:“你别急。起先我也以为太太是不能答应,谁不知道太太素日最疼的就是你。可我爷是听得真真的了,还说一会子就送你去宁家了。”
柳依依难以置信,不住地摇头。
韩芳却当不见柳依依的异状,自说自话道:“我只奇怪大嫂到底在太太跟前,是如何一个说法的。我却听说大嫂他兄弟可非良人,只因这宁公子是独根孤种,家中最是溺爱无度,小小年纪身边便姬妾成群,淫佚放纵。到了现今就越发不成人了,整日里斗鸡走马,仗势欺人,一事无成的,都说他是城中一霸。”
柳依依听了这些,自然是越发不能依的了。
韩芳叹了一气,又道:“也罢,许不过是以讹传讹的闲话罢了,太太没有把你往火坑里推的。”
柳依依惶惶道:“常说‘无风不起浪’,若无这等事儿,如何让人传得这般真,可见就是不全然是真,却也不见得都是虚的。”
韩芳点头,道:“也是。”
说话间,就见宁氏身边的张婆子从外头进来,笑着对柳依依道:“柳姑娘赶紧收拾收拾,太太让姑娘到我们奶奶娘家去住上几日,松散松散。”
柳依依正六神无主,此时见韩芳的话应验了,便把韩芳说的都当真了,顿时顶梁骨走了真魂,惊慌失措的就大喊了起来,“不,我不去,我不去他们家。”
张婆子见状,愕然道:“柳姑娘这是怎么了?”
韩芳只怕柳依依说出什么来,便抢先道:“她都说不愿去了,你还站这做什么?还不赶紧走的。”
张婆子没法子,只得先退出,去回柳夫人和宁氏了。
这厢柳依依还惊魂未定,韩芳却又道:“你可听见了,她们这是在哄你呢,那里是要去住几日的事儿,只怕眼下就要你过门了。”
柳依依抓着韩芳的手,哭道:“我不去,死也不会嫁那个畜生。”
韩芳道:“唉,你不愿又如何,谁让你上无父无母为你做主,下无姊妹兄弟护持的,可不是只能任人宰割了。事到如今唯有一途,便是抵死不从。”
闻言,柳依依是万念俱灰,想起死去的家人,只余下自己孤苦一人在这世间,再念及花渊鱼的翻脸绝情,一时间柳依依只觉了无生趣,怆然笑道:“可不是只有抵死不从了。”
韩芳见计成,暗暗得意,面上却不露半分,“正是。只要你抵死不从,谁也不能拿你如何了。也罢,我且先去了,回头再来瞧你。记住了,抵死不从,方有活路。”
待韩芳一走,柳夫人和宁氏便火急火燎地来了。
柳依依望着柳夫人,勉强扯出笑脸唤道:“姑母。”
可柳依依的面色惨白得吓人,这一笑只会越发渗人
柳夫人忙过来细细查看柳依依,道:“可见是越发不好了,果然还是得出去避一避才好。姑母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又是在姑母身边这些年过来了的,自然是舍不得离开姑母半步的。但如今你的病是越发不好了,唯有让你出去避一避,其实也不过三五天就能回的事儿。”
柳依依两眼空洞洞的,面上却依旧在笑,道:“那是方才我没听清,如今既然姑母说明白了缘故,我自然没有不听姑母的。只是今日到底匆忙,不若暂且耐过今日,待我收拾妥当了,明日再去也不迟的。”
宁氏原意是先让柳依依到娘家去住几日,先瞧瞧她娘家母亲的意思,若是只是宁化的一意孤行,她便作罢,没得闹个里外不是人的;要是娘家许了宁化的意思,那时再同柳夫人说起也不迟。
可见都还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却被韩芳搬弄出这些是非来。
最后还是柳夫人亲自盯着人,给柳夫人收拾的东西。
入了夜,柳依依对上夜的画绢道:“我病了这些日,你也守了这些日,今日我觉着痛快了不少。你也不知道我夜里事少,用不上人的,你只管家去歇一宿。”
画绢也的确是辛苦了这些时日的,但到底不肯回下房去歇着,道:“我就近在外头抱厦的榻上歇便成了。”
说罢,画绢给柳依依落了帐,吹了灯,便到前头抱厦去歇着了。
柳依依睁着眼,泪如断线之珠,浸透了她的两鬓,也湿了香枕。
待夜深人静之时,柳依依僵硬地从床上坐起,麻木地摸出素日里戴过的披帛,站床上将披帛系拔步床床顶,披帛两头打了个死扣,慢慢将头伸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