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2 / 2)

虽然一开始这个制度的起源,只是因为前朝那位笃信道教的嘉靖皇帝,相信两龙不能相见的传说,拒绝见他的皇子,更不想立皇太子,就想了一个妥协的,自以为两全其美的法子,让他的长子朱载垕出阁读书,按照太子的制度培养却又不正式册封太子。

后来前朝那些重视祖制的皇室后辈们,就把出阁读书即是承认皇子的太子身份这个制度,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向来喜欢遵循前朝旧制的康熙皇帝和满朝文武当然都不会忘记,让他们的皇太子按例出阁讲学的大事。

毕竟,这对于任何一个官员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可以实际接触太子殿下的大好机会。身为有抱负志向的文武官员,哪个不想把自己的治国理念送达天听,获得康熙皇帝和太子殿下的关注甚至是认可?太子殿下一旦出阁讲学,他们就有机会大大方方的,光明正大的和太子殿下面对面的探讨各种思想学问。

所以胤礽并没有和康熙皇帝想的一样,自以为没人敢上前来给他讲经说学问。按照他的猜测预估,出阁讲学那天,估计会有很多人踊跃上前问他问题,考校他的学问,并且积极的和他探讨当前大清国的治国思想,以及他个人的处世之道等等。

而他现在担心的,或者说在犹豫的,是他要如何妥善的把握这个“出阁讲学”的度的问题。

因为他的思想和当前人们的思想差别太大了,平时在无逸斋的几位老师面前他都是刻意的压制自己,几乎每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以后才表达出来,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不容于世的想法观点。

可是现在他出阁讲学,情况是大大的不同于平时的进学。他甚至可能会需要在朝堂上娓娓而谈;随机应变,出口成章的回答任何一个问题;当场和满朝文武展开引经据典,追古烁今的激烈辩论。他就怕当时候自己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词语或者是露出什么不该在这个时候露出来的思想观点。

看了看自鸣钟上的时间,自觉多想无益的少年太子接过自家太子妃递过来的白开水一饮而尽。可是他看着清晰明亮的暖黄色灯光下,大格格温温柔柔的,眉眼含笑的模样,不由的又想到历史记载中的“胤礽太子”出阁讲学的趣事儿,轻轻笑了起来。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的皇太子出阁讲学,都是事先由讲官先讲说,然后阐述大义,再由太子讲说自己的理解。只有原本历史上康熙皇帝的“胤礽太子”因为才华太过出众,能够在出阁讲学之时,先由自己来讲。

讲官们和老师们各个都心悦诚服,十分恭敬地听“胤礽太子”口若悬河的讲说经文要义,万分钦佩地听他高谈阔论的引经据典。

就连“康熙皇帝”本人都经常被“胤礽太子”的出类拔萃,高出他自己很多的天赋才情感动的热泪盈眶。在那个时候,他是万分的相信,自己最寄予厚望的儿子,将来一定是一个充满希望、掌握辉煌未来的太平天子。

此事也让他想到自己当年为了怕小小年纪就显露出过人聪慧的“胤礽太子”心生骄傲,在毓庆宫建好以后,还指着毓庆宫左右两边的斋宫和奉先殿,谆谆教导的说,希望“胤礽太子”能够好好的体味祖先们创业的艰辛,谦虚谨慎,用心的去感受列祖列宗对他的期待和重托,切勿骄傲自满等等言语,失笑不已。

后来因为“康熙皇帝”的无声纵容,讲官们与“胤礽太子”之间,完全就是用一种近乎西方沙龙式的方式平等的进行学业交流,用交谈的方式讨论儒学之中的某一部某一章某一节,讲其本义,探讨注疏和音训,讲述古义和今义的不同。

又因为“胤礽太子”太过博学多识,对于他所学的各科内容都已经熟记精通。常出现的场面是,师生之间的论讲发生了倒换,讲官先恭请他讲说。“胤礽太子”坦坦荡荡的先把当天要学的段落,几乎不用分章,十分准确地讲解一番后,讲官们拿着自己昼夜准备好的讲稿,边看稿子,边议论文,探讨文义,谨慎地引申推衍,生怕讲错。

可是,不管这些硕学鸿儒们在事先怎么充分备课,反复练习,他们谨慎又谨慎之下讲出来的经义典故还是经常被“胤礽太子”纠正,被他明确的指出来原文出自何处、本意主旨何在、历代哪些大家作过注解、有何著名阐述等等。

少年太子轻轻摇头,他可能做不到历史记载中的盛况。不过面对他的小太子妃一脸疑惑的表情,却是诚实的解释道:“孤只是在想,历史记载中“胤礽太子”出阁讲学的轰动场面,谈吐不凡之处,连侍立一旁、不大精通文理的侍卫们都听得十分神往,控制不住的手舞足蹈。”

大格格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太子殿下是在说她上辈子出阁讲学的事儿,也跟着笑了起来,她看着太子殿下一脸真心的赞赏和认同,心里柔软一片,很自然的迈步走到他的身后,从背后环抱住他,头贴着他的脖颈轻轻蹭着。

心里生出一丝感慨叹息的胤礽,任由她抱着,没有说话。一时间毓庆宫的小书房静悄悄的,落针可闻。过了好一会儿,小太子妃缓过来心情,满脸幸灾乐祸的说道:“你呀,这次就算你自己不想高谈阔论 ,采取保守的姿态,谦虚低调的行事,也不行了,我估计满朝文武大臣没有一个会放过你。”

“自古文人相轻,谁都不服谁。你这些年折腾的这些事儿,就算他们心里头佩服,应该也都是憋着火气要和你好好讨教一番不可。或许没人敢谈论新版《大清律》上的内容,但光是你开创的文章流派以及书法,字画方面的造诣,就够他们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了。”

“孤也是这么想的。说实话,孤现在就好像已经感受到了满朝文武那蠢蠢欲动,迫不及待的要和孤讨教一番的心情了。偏偏皇阿玛还轻松的认为,依照孤在大臣们心里凶巴巴的名声,没人敢上前刁难,或者是问孤问题。”

小太子妃噗嗤一声笑出来,“你那个凶巴巴的名声,也就只能吓唬吓唬那些作奸犯科的权贵们。对于那些大错小犯小错不断的老臣们,以及那些爱惜羽毛清廉奉公的官员们而言,你就是一个脾气好的不得了的软包子。”

对于自家太子妃的说法不想认同却又无力反驳的少年太子,看着玻璃窗户外面倒映着的那盏黄澄澄的,在黑夜里好像是蟒蛇眼睛一样莹莹发光的电灯灯泡沉默不语。迷离的桃花眼闪现出柔和的光芒,软包子就软包子,他真的很期待有一天,可以看到大清国的夜晚,因为灯光太亮,灭了星光的盛景。

造型各异、色彩缤纷,像长龙,像凤凰一样闪烁不停的灯光发出红的、黄的、蓝的、紫的光芒把黑夜变成了白昼,把整个京城都染成了彩色。“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

“太子妃殿下,我们可以去安歇了吗?”

“太子殿下,我们可以去安歇了,你现在可以转过身,牵着本太子妃的手去后殿了。”

“···只能是晚上。”

“行,都答应你。”小太子妃笑的开心,胤礽却是无言以对。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新年快乐。 过年期间还是日更,只是时间上会晚一些可能。吼。 大家晚安。

第144章 飞机

于是毓庆宫今儿晚上值班的宫人们, 就看到他们向来风度翩翩, 大方得体的太子殿下,以从未有过的, 木呆呆的拘谨模样,牵着太子妃的小手从书房里头迈步出来, 并排着慢慢的向后殿的寝殿走去。

宫人们惊讶过后都是乐呵的不行,一个个低着头抖着肩膀闷头笑。哎吆, 太子妃殿下您含蓄一点儿吆, 眉眼不要这么弯弯吆, 您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细缝了,一贯守礼克己的太子殿下岂不是更要紧张失措?当然, 我们都很乐意看到太子殿下手足无措的样子吼。

一路被众人围观, 努力装作面无表情,一板正经模样的太子殿下,进到寝殿后, 默默的瞅着两眼放光, 脸颊红晕明显的太子妃,听着她胸腔处传来的“咚嗒咚嗒”心脏加速跳动的声音, 还是说不出话来。

太子妃的双眼确实是在发光,眼神转动间里面的光芒一闪一闪的,和房间里头的小灯泡发出的幽幽白光互相映衬, 虽然没有皇宫里太阳大灯的耀眼亮堂,也没有宫殿屋顶以及道路两边小彩灯的多彩绚丽,却是柔和温暖的让太子殿下无法忽视。

太子妃的小心肝儿也确实是在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就好像狭小的胸腔好像装不下它了一样,急促慌乱的想要蹦跶出来,在太子殿下面前显示一下存在感。

奈何不管它如何努力的飞速弹跳,也逃不出这个小小的,满满束缚住它的一方空间,就好像它的主人一样,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在木呆呆的太子殿下的身边儿画了一个小圈圈,欢天喜地的把她自己圈在里面。

两个人默默的对视片刻,太子妃晕晕飘忽的神魂回归,理智稍稍回笼之后,就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和太子殿下面贴面的站着了。

只要再近一点点,一点点,她就可以亲到了,哪怕只是亲到脸颊也好啊,可是她看着太子殿下一双没有波澜的眼眸,却又突然心生胆怯,临阵退缩了。

死命的压制,克制住自己上前一步狠亲一口的冲动,太子妃万分不舍的松开两个人还在牢牢牵着的手,低着头做到梳妆台前卸妆松发。心里告诫自己不能着急,不能着急,这就是一个不开窍的呆子,可还是莫名的委屈。

她松开了手,那个呆子居然没有拉住她,现在也没过来抱抱她,可恶的呆子。

自家太子妃那嘴角轻抿的弧度,长长的眼睫毛下垂的角度,对着纹饰精致华丽的梅花玻璃镜卸掉头上花钿头饰的一抬手一低头,都满满的透露出委屈巴巴的信息,清晰的传达着需要安慰需要哄哄的强烈信号。

眼神锐利,感知灵敏的太子殿下自然把自家太子妃这些神情反应,一举一动都丝毫不漏的看在眼里,嘴角及不可见的抽了几下,想着时间不早了,他也就没有多说,默默的转身去了里间沐浴梳洗。

前几天,他好几次都想和太子妃说明白,穿衣洗漱这些活儿他都自己可以做,身为太子妃不需要每天在衣食住行方面,如此亲力亲为的照顾他。可是每次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万分的说不出口。

因为新任太子妃在做这些事儿的时候,是发在内心的愉悦,非常的乐在其中。那份双眼晶亮,嘴角微微上挑,好像拥有了一个世界的欢喜满足模样,又好像是这金秋的庄稼,在骄傲的迎风舞动它们饱满沉甸甸的果穗。

情不自禁被这份美好温馨的气氛感染的他,只能安安静静的站着任由她折腾,顺从配合的伸胳膊伸腿。

今晚上稍稍有些古怪的气氛,让大婚以后就一直是处于欢喜甜蜜的状态,今晚上却莫名的有些小委屈小傲娇的太子妃也一直没有开口。

沉默却又默契的两个人迅速的收拾好自己,一起进了被窝盖好被子睡姿标准的躺好后,恢复了惯常温和平静模样的少年太子,才轻轻的开口,“太子妃,孤很喜欢被你照顾,穿衣洗漱梳头等等。”

还在委屈的太子妃傲娇的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没有接话。别以为我没有看出来,大婚以来每次伺候你穿衣梳洗的时候,你那副无奈妥协退让的讨厌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