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1 / 2)

萧覃赶忙拦住:“母亲息怒,这天寒地冻,天色又晚了,赶明儿,明日儿子一定去将媳妇和月儿接回来!”

屋里的丫鬟婆子一起上来,七嘴八舌,群雌粥粥,硬是将这位老太君劝住了。

甄母重新再炕上坐下,兀自气咻咻道:“我不管旁的,明儿我定要见着月儿,见不着我就唯你是问!”

萧覃心中苦笑,还是应了下来。

他当然很是想念妻女,女儿柔弱,在外头不知吃了多少苦。但妻子性子刚强,这半辈子都是他低头,他让步。

这件事,如若真是他有错,那也是活该。然而,他明明根本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却要被她判个极刑。

萧覃心底里,其实也是有口子闷气在的。

抚慰了母亲几句,萧覃便要告辞出来。

临出门之际,甄母忽又问了一句:“那狐媚子,可打发出去了?”

萧覃顿了顿,回首道:“内宅的事,儿子少过问。”

一旁与甄母捶肩的丫鬟便附耳道:“老太太,那是三房的丫头,国公爷怎好插口?何况,二太太才来说过。”

甄母长叹了口气:“这个家,迟早叫你们折腾垮不可!”

萧覃退出了荣安堂,在廊下站了一会儿,便回了自己住处。

他同林氏住在国公府东边的一处小院里,入门迎面是莲花影壁,天井之中一口大缸里养着几尾金丝鲤鱼,夏季时候还飘着几片莲叶。然因天气寒冷,缸里的鱼送到了暖房,清水也结上了一层薄冰。

林氏喜爱素净,院中少栽花草,倒是在窗台下头种了一溜的忍冬,院中一株大榕树,树下石桌石凳。天好时,夫妻两个常在此处品茗对弈,偶尔也教女儿几句诗书。长子萧逸安年岁已大,在家学之中读书,时常不在。

十冬腊月,榕树枝叶尚在,却更显的苍翠起来。

萧覃立在树下,抚着苍劲的树干,想起往日妻女在时的热闹场景,便更觉冷清孤寂。

他当然是爱着素英的,然而夫妻一场,到了这把年纪,她竟然对他连这点信任都没有,萧覃只觉得有些丧气。

他呆立了半晌,淡淡叹息了一声,招来侍从:“将上房同琼玉楼打扫出来,明日接夫人与小姐回家。”

正当此时,背后忽然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国公爷。”

萧覃皱了皱眉,回首望去,却见一身着青布比甲,发挽双环的丫鬟立在那里。

这丫鬟生的瘦削,一张清秀的脸孔,皮肤倒是极白,低眉顺眼,鞠着身子,畏缩如鼠。

只是一双眼睛,大而有神,带着细微的伤感。

萧覃扫了她一眼,便不再看她,转而向侍从吩咐别的事情。

丫鬟的目光落在萧覃英挺的身姿上,看着成熟深邃的面庞,眼中不觉流露出了一丝情愫。

她低下头去,敛住了眼神,轻轻说道:“国公爷,大姑娘屋子的明瓦有些不好了。”

萧覃头也没回,淡淡道了一句:“这等事,告诉二太太即可,来同我说什么?”

那丫鬟脸上漾起一抹神伤,倒有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她躬身低声说道:“二太太说抽不出空子来,又说年下忙着备办年货,没工夫买料子。这天气冷,怕冻着了姑娘。”

这丫鬟口里的大姑娘,便是安国公府三房的女儿萧柔,亦是萧覃的侄女。

萧覃听了这话,眉头微皱。

安国公府素来的规矩,男掌外女执内,男人是不过问内宅琐碎事的。如今林氏不在府中,甄母上了年岁,府中掌家的自然是二房。

然而二房的秉性,萧覃也知道一些,那素来是个刻薄吝啬的妇人,一枚铜钱看的比天还大。这府中也就是老太太甄母与长房她不敢造次,以下的人等,没有不被她克扣过的。自从林氏离了府邸,府中的下人怨声载道,各个都念着林氏在时的好处。

三房当家的男人早亡,只余下孤儿寡母,自然就是她欺凌的对象了。

萧覃日常里也听到过些风声,然而他是个男子,不好过问内宅的事情,管事的又是弟妹,更不好说话了。

他微一沉吟,说道:“这件事我记下了,待夫人回来,自有处置。”言罢,再不多看她一眼,往屋里去了。

那丫头站在那里,看着那昂藏身影没入了石青棉门帘子后,方才若有所失的回过神来。

她晓得府里的人都在背后讥笑她无耻无德,妄图攀龙附凤。然而,她是真的恋慕国公爷啊。

自从,国公爷自流民手中救出了她和鹭儿之后,她的目光就落在了这个英武男人身上,再也挪不开了。

她也不敢痴心妄想,去同夫人一争高下,然而她就是、就是忘不了国公爷。

她想了一会儿,猛地听见墙外头有人高喊纨素,便回了神,快步走出去。

墙外,站着个同她年纪相仿的丫头,穿着一件软红掐银丝的绸缎小袄,艳丽妖娆。

那丫鬟笑眯眯的问道:“纨素,来同国公爷说什么哪?我去了大姑娘那儿,才知道你过来了。”

这叫做纨素的丫鬟浅浅一笑:“没什么,就是大姑娘屋子的明瓦坏了,需得找人来修。国公爷说,夫人要回来了,待夫人回来,再行料理。”说着,又问道:“鹭儿哪里去?”

鹭儿那狭长妖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光彩,她点头道:“原来夫人要回来了,这信儿可准么?”

纨素说道:“是国公爷亲口说的,明儿就接夫人姑娘回来。”

鹭儿上来,亲亲热热的挽了她的手臂,两个人一道朝外走去。

路上,鹭儿便说道:“夫人既要回来了,你可有什么打算么?”

纨素怔怔的,她低头道:“我还能有什么打算?自然,还是往常那样罢了。”

鹭儿眯细了眼眸,点头叹息道:“你说的不错,咱们这些当丫头的,也就是这个命罢。明明都已经这样了,国公爷就是不吐口给你名分,还不是夫人横在里面?什么大不了的事,她能带着姑娘离家住进寺庙里。满京城的女眷,我就没听说过这样的新鲜故事。如今她又要回来了,你怕是日子更不好过了。”说着,她将手一拍,长声叹息道:“还能怎么样呢?只好就认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