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慎远给祖先上了香之后,把宜宁叫了过来,问的还是她院子里那棵树的事。
宜宁哭笑不得,她院子里有棵树断了的事看来是谁都知道了。她对罗慎远说:“我瞧姨娘今日古怪得很,三哥,你可知道昨天她请进府的是谁了?”
罗慎远摇头道:“只知道是她铺子里的人。”
宜宁听了皱眉,她回头望着祖母的排位,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从看到院中那棵树断了开始。本以为是乔姨娘有古怪,但既然罗慎远都没有发现,该不会有什么不对才是。
宜宁一向觉得自己的直觉很准,例如在掉下悬崖的前一天,她的右眼皮一直跳。但直觉又不能说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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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慎远回到风谢塘的时候,那小厮已经在门外等着了,见到他之后立刻请安:“小的总算是多问了些东西,赶紧回来跟您说。”
罗慎远接了丫头的茶水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小厮顿了顿才道:“小的打听到,此人张氏,是伺候过咱们原来的二太太的。”
居然是伺候过顾明澜的。
罗慎远放下茶杯,解下披风递给丫头,坐下来问:“伺候了多久?”
“听说挺久的,原来还是个有头脸的丫头,不知怎么的落到这个下场了。”
罗慎远一时没有说话。他突然想起半年前,自己曾经去过真定找郑妈妈。
罗老太太临死之前跟他说过,罗宜宁不是罗家的孩子。这等私密的事自然只有贴身的丫头婆子才知道,罗慎远为了稳妥起见,掩藏宜宁的身份,才去找郑妈妈问当年的事。若是有什么纰漏,他会立刻掩盖。
郑妈妈一开始不肯见他,直到他说明了来意。郑妈妈才把当年的事完整地告诉了他。并且跟他说:“……我们几个都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人的嘴总有藏不住秘密的时候,谁一旦开口了,这事就跟滚雪球一样再也止不住了。所以但凡知道这件事的都先后离开了罗家,我与伺候太太的几个大丫头连保定都不敢呆下去,我回了真定,还有些嫁去了通州、荆州的。绝不会留在保定的。”
罗慎远突然明白了过来。
“你说她是从荆州过来的?”罗慎远问道。
小厮点头,罗慎远突然就站了起来,脸色一沉。
那人头先伺候顾明澜,后来却嫁去了荆州,应该是当年知道内情的几个人之一。如果他估计得没有错,恐怕此人已经把当年的事告诉了乔姨娘,宜宁非罗成章亲生的事乔姨娘也清楚了。她不仅清楚了,还把这个人留了下来,什么目的自然不必多说。
只有这样解释才是通的。
居然让乔姨娘知道了!罗慎远吐了口气,闭了闭眼睛,这事肯定是不能传出去的,他决不会让宜宁背上一个奸生子的名声。
但乔姨娘知道了这件事,无论如何她都会说出来,除非把她杀了。
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但乔姨娘不是一般的妾室,且乔姨娘知道了,那她屋子里的丫头会不会也知道了,或许她也告诉了罗宜怜。他不可能把这些人也一一清理了。
如果实在不行,那只能以罗轩远来威胁她。
罗慎远突然睁开了眼睛,乔姨娘为免夜长梦多,肯定会越快去找罗成章越好。他立刻吩咐道:“你着人去真定,请郑妈妈马上过来,就说宜宁有难。”他又看了看身后的丫头,叫了一个人,“去找七小姐过来,到我这里来,无论什么人来找她,一律不准她离开这里。”
他从丫头手里拿过了披风。他要立刻去罗成章那里。
如果没有预料错的话,乔姨娘现在应该已经去找罗成章了。
第72章
宜宁在指挥丫头清理昨夜被风吹断的树,残枝残叶压了一地,还压坏了些院里的花草。
看到是罗慎远房里的大丫头过来,宜宁放下剪刀抬起头问道:“究竟找我何事,三哥没说?”
侍绿屈身:“七小姐,您跟奴婢过去吧。怕是事出紧急,三少爷才来不及说明白的。”
如果不是紧急的事他自然不会这么匆忙,但究竟是什么事?他的丫头说他匆匆去了父亲那里,乔姨娘也过去了。想到今晨乔姨娘看着她的笑容,宜宁总觉得有些不舒服。那种冰凉的,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的笑容。
宜宁回头对雪枝说:“你亲自去父亲的书房那里看看,若是有什么不妥的……立刻回来跟我说。”
她回房收拾了两本书带去罗慎远那里。主人不在,他的书房里静悄悄的,摆着的那盆绿萝长得不太好,宜宁给它浇了点水。门外似乎有丫头在窃窃私语,她凝神去听,却又什么都没有听到。
宜宁吐了口气,拿出当年练字练出来的定力,端着本书在他的书房里看。
罗成章的书房里,他正在见一名管事,听说乔姨娘要求见的时候,其实他是很不想见的。今天是寒衣节,想到母亲生前最不喜欢的就是乔姨娘,他自然也不怎么想看到她。但她说是有要紧的事,非要见他不可,罗成章还是让她进来了。
乔姨娘进来之后看到罗成章在喝茶。
她带着丫头跪下说道:“老爷,妾身要告诉老爷一件事。恐老爷听了不喜,但妾身为了罗家却是一定要说的。妾身先请老爷饶恕了妾身的罪过,妾身才能继续说下去。”
罗成章听了就皱眉,乔姨娘这么吞吞吐吐的做什么。他点头:“你有事说就是了,我怎么会因此责备你。”
乔姨娘苦笑道:“要是老爷听完之后还这么想,那我绝无话说。”她没有拖延,而是立刻道,“这事本是妾身几日前便知道了,但是心里一直在犹豫可否要说出来,毕竟这事实在是太大了。但今日妾身看到老太太的牌位,看到咱们锦衣玉食的七小姐,再想起妾身听到的传言,真是悲从中来!要是不跟您说,妾身恐这辈子都良心不安。”
她的表情凝重了一些,语气也微沉:“都道老太太是因病得太重,却不知这背后是另有隐情。妾身知道的时候也是十分震惊,咱们老太太……那是被气死的啊。亲手养大的孙女,却和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她老人家也不知道在天之灵能不能安息!”
罗成章手里握着的茶杯搁在了高几上,他走上前一步。“乔月蝉,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乔姨娘的头微微抬起,目光诚恳:“妾身说的绝无半句谎话。咱们七小姐,不过是个鱼目混珠的嫡出身份,根本就不是您所亲生的。是原来的二太太……与一个低贱护卫私生来的。”
罗成章一时脸色非常的冷,他低下头一把掐住了乔姨娘的下巴,语气也很冷硬:“你莫要昏头了!明澜她一向温柔娴淑,端庄慎重。如今她已经是故去的人了,死者为大!你要是这时候编了话来说,还是质疑府中小姐的身份,我定不会饶了你!”
乔姨娘被他掐得生疼,但她却知道罗成章在乎。
对于罗成章来说,早逝的顾明澜是他心头的明月光。就算他并不是这么爱,但他也会感叹这个女人对自己的深情,怀念自己曾经有这么好的一个妻子。从而深深地把她记住,但是现在乔姨娘要打破他的这种怀念,他怎么能忍。
乔姨娘反而越发的决绝了:“就是知道死者为大,妾身才要为老太太说一句公道话。老太太见了郑妈妈之后便病重不能起,那是因为郑妈妈告诉她,七小姐非她的亲生孙女。老太太气急攻心才会如此。后来又在徐妈妈的主持下,把老太太的东西全部留给了七小姐,恐怕老太太才是最心寒的人!”乔姨娘身子一直,“妾身绝非信口胡言,老爷这么多年未必就没有怀疑过?”
“七小姐的长相跟您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当年二太太莫名其妙的早产。甚至还有当年二太太莫名其妙地对您热情起来……”乔姨娘看着罗成章慢慢地松开手,就知道他在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