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点头道:“阿柔又去看阿五了?”
“虽说是为兰陵好,但毕竟那日阿柔强行给她灌了药,说来也是得罪之事,她少不得在这几日给兰陵赔罪。再者兰陵因为驸马一事郁结于心,所以阿柔就多去看看,若有情况,她会立刻禀告,也能让母后专心照顾父皇。”杨广道。
杨广提及柳述便让独孤又想起了远在大兴的杨勇,她不由发出一声长叹,道:“你们兄弟几个除了阿祗散漫不争,都有自己的主张。看看你父皇责备益钱的样子,他虽是真怒了,也是当真把益钱的话听进心里去了。你千万不可重蹈益钱的覆辙,你跟他可不一样。”
“儿臣不敢有非分之想,当真要说有,也是希望能在将来多陪伴在母后身边。”说着,杨广看似心酸,又要垂泪,道,“这些年儿臣在江南,时常梦到过去承欢母后膝下的情形。但当初是儿臣执意要来江南的,倘若不做出点成绩来,儿臣无颜面对母后,也对不起阿柔在儿臣身边的辛苦。母后,儿臣其实一直想念母后。”
“我知道我的阿摐想来孝顺。眼下江南一片大好,等这次回了大兴,我会想办法让你父皇将你尽快召回去的。”独孤将杨广搂在怀里,心中自是万分感慨,又道:“并非我苛待阿柔,实在是你这个晋王妃好虽好,却也不好,其中滋味你自己琢磨。”
“阿柔若有不好的地方,母后只管提,她必定会改的。”杨广讨好道。
独孤嘴角轻轻牵动,笑着指了指杨广,神情有三分无奈,道:“你的晋王妃,你自然最了解。她的秉性如何,你自己拿捏好,别到时候不慎伤了自己。”
听独孤这样说,杨广随之宽了心。
之后数日,杨坚在独孤的照料下日渐恢复。
期间,独孤释放了萧玚,而柳述仍在狱中等候发落。
兰陵身体有所康复后,向独孤请旨前去看望柳述。夫妻二人不咸不淡地说了会儿话,待兰陵离开时,她忽然站在马车边道:“既然要见我,就不要躲躲藏藏的了。”
身着狱卒服的萧玚这才现身,与兰陵去了一旁说话。
“再过几日,我们就要起程回大兴了。”兰陵垂眼看着萧玚脚边的一片阳光,道,“将来你若有机会跟晋王哥哥回大兴,一定要把握好机会,出人头地,别给二嫂和晋王哥哥丢脸了。”
萧玚点头,道:“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以后就算去了大兴,你我之间应该没有机会再见了。”
本就注定的结果,可真当要面对依旧在兰陵心头狠狠扎了一刀。她的身体为之一颤,袖中的手收紧了几分,却依旧强迫自己维持冷静,看似波澜不惊道:“等父皇气消了,将驸马放出来,这件事便算完结,也当是你我之间的了结。”
萧玚豁然抬眼,微张的双唇证明了他想要挽回一些什么的想法,可当看着兰陵平静无波的眼眸,翻涌在他心间的巨浪瞬间平息,他只能无奈地点头,连一个答应兰陵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就像我跟驸马说的,我和你已是云烟过往,都不应该再对彼此有任何留恋。我已经成了婚,你也应该找一个能够照顾你的人,安安稳稳地生活。”兰陵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云淡风轻一些,将视线转向昔日恋人的时,她的眼里仿佛带着一丝笑意,试图掩盖内心的苦涩与酸楚,道,“你应该让二嫂放心,让所有人都放心,这才是你真正成熟的标志。”
掌心被指甲掐得生疼,萧玚就像兰陵那样保持着平静的姿态,不让她感受到他内心对如此命运的不满和愤怒——过去的兰陵不会跟他说这样的话,他们之间只会有对未来共同的期待,而是站在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上,向对方挥手,送上毫无用处的叮嘱和祝福。
长久的沉默没能结束彼此的对峙,直到萧玚缓缓地抬起手,向兰陵拱手。
“多谢公主教诲,萧玚……记住了。”萧玚偏过头,未将兰陵此时的模样印在脑海中。
兰陵却看着萧玚许久,仿佛是在等他的一个回眸,以此真正结束在外人看来,他们之间从未断绝过的感情。
然而直到兰陵离去,萧玚都没有正视过她的身影,他不敢再多看一眼,生怕内心按捺不住的情绪会让他失去最后的一点理智——他放不下他的阿五,他甚至宁可为此放弃如今拥有的一切。
可兰陵还是走了,快速地坐上马车,仿佛没有任何留恋地离开了他的视线,像她说的那样,让他们之间的过去彻底化作云烟消散,即便接下去的一生她都不会忘记那一年在混乱的建康街头,有个少年毫无预兆地闯进了自己的生命里,就此种下一世情思,相思入骨,不可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