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是来看二嫂,也是来和你说件事的。”兰陵将从柳述那里听来的消息转告给杨广,道,“别的我做不了,就是希望晋王哥哥以后更加小心。”
兰陵说得机密,杨广却淡然依旧,道:“知道了,你也要多保重自己。孤去看看给阿柔的药,你们聊。”
萧夜心心思敏锐,一早便察觉出兰陵的异样,见杨广离开,她拉着兰陵问道:“公主是不是有什么事不方便告诉别人?”
兰陵摇头,微微扯动的嘴角渗着苦楚与无奈,她拉着萧夜心的手,道:“如今想来,我宁愿一直叫你作萧姐姐,也不想你成我二嫂。进了天家门,便是生和死都不一定在自己手里了。”
“公主何出此言?”萧夜心有些紧张起来,道,“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我?”
兰陵却只是默默垂泪,道:“二嫂,若是可以能不能替我给萧玚带句话,但别让他知道是我说的。”
“公主请说。”
“既然离开了大兴,就永远别再回来,这个地方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兰陵一声深重且长的叹息将这些年来的悲欢离合都叹尽了,再去看萧夜心时倒有几分释然,道,“二嫂,我一直都好羡慕你,也羡慕晋王哥哥,可惜,我没这样的福气。”
“公主,你要做什么?”
“你以为我要做傻事?”兰陵摇头道,“我只是看得越多,明白得就越透彻。有时候一味的忍让,并不能带来想象中的安宁。我听说了太子妃的事,她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兰陵垂落的视线犹如枯萎的花一般颓靡衰败,轻声道:“我也是。”
萧夜心心头的不安越来越浓重,她紧紧拉住兰陵的手,问道:“公主,你别吓我。”
“我的好二嫂,我只是有感而发。这些话,我平日里也没人可以说,难得我今日来看你,就想和你讲一讲,没有别的意思。”兰陵看着萧夜心,眸光中充满祝福,道,“除了父皇和母后,晋王哥哥和二嫂一直都是最照顾我的人,我愿你们夫妻恩爱,一生顺遂,就当是将我无法拥有的东西都寄托在你们身上了。”
“二嫂,我们都要为自己在乎的人努力地活下去。”兰陵一时难以忍耐内心的酸楚,扑到萧夜心怀里哭了起来。
萧夜心轻轻搂着兰陵,抬眼时,见到站在垂帘外的杨广,她大概猜到了兰陵这番话和杨广有关,可听着兰陵如此悲凉的哭声,她又不敢去追问,深怕就算是从杨广口中得到的答案,都会增加她长久以来对兰陵的愧疚,让她更厌恶自己一点。
兰陵在独孤面前都未曾这样放纵自己的情绪,此时在萧夜心怀中哭得快要不能自已,许久后才终于冷静下来,道:“我一个人在公主府待得太久了,也很久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么多话了,二嫂就当是我高兴吧。”
回想起昔日笑容明媚的娇俏少女,萧夜心已经无法将那时的兰陵和如今眉眼间写满愁绪的悲伤妇人联系在一起,她只能尽力去宽慰兰陵的哀伤,道:“公主如果以后相见我,就来晋王府,或是让人传个信儿,我亲自去公主府。要是有人拦我,我就硬闯。”
兰陵破涕为笑,道:“谁敢拦着我见二嫂,我就摘了他的脑袋。”
如此二人之间的气氛才算轻松一些,兰陵又小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杨广坐去床边,道:“如兰陵所说,需为重要的人好好活着,你如今身子还虚,就好好养病,别的事不要多问了。”
“我想写封家书去江陵,殿下愿意为我代笔吗?”
杨广命人取来笔墨,听着萧夜心逐字逐句地说,他一笔一划地写,写完了,他再念给萧夜心听。
方才幼焉已经进来点灯,此时烛火将杨广和萧夜心围绕,萧夜心注视着认真读信的杨广,想起杨广重复兰陵说的那句话,心底对于二人未来的规划更是坚定。
杨广见萧夜心出了神,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我知道真到愿望成真的时候必定物是人非……”
杨广坐去萧夜心身边,将她搂在怀中,道:“是人物皆非。”
萧夜心有些困惑地看着杨广。
杨广耐心解释道:“既是走过荆棘险阻,那便是脱胎换骨,我的阿柔必定比最初更加坚强。”
“不是冷漠无情?”
“有情方生感慨,你还有怜悯之心,可是比我多多了。”
萧夜心终究是感谢杨广这看似针锋相对却尽是温柔的安慰,她靠着杨广的胸膛,听着他稳健如昔的心跳声,知道这声音一日存在在这世上,她便一日都还是有心有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