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伍明白,他看透魏北,像看透一出简单的戏剧。
“你可以再想想。小北。”
思来想去,脑子里却是晏白岳三个字。魏北穿梭楼宇间,他却在幻想一个未曾相识的陌生人。幻想他的容貌,幻想他的魅力。
身边人群来来往往,魏北后知后觉,他自始至终都未曾在谁心中留下痕迹。
二十出头的年纪,别人正在为理想与爱情抛头颅洒热血,而魏北只敢说一句,狗屁。
别人都在这城市里造春秋大梦,风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灌入肺腑,快乐得可以踮起脚尖,蹦上一蹦。
而魏北捏着兜里的烟盒,踩着地上水滩,一路前行。
夜间有跑车飞驰,音响放得堪比卖场:有一个人能去爱多珍贵,没关系你也不用给我机会*。
魏北驻足听了会儿,忽地开始内心发慌。不该是这样,他甚至不该去想沈南逸的过往。他忽然可悲发现,多年来他小心翼翼不去碰,千方百计不敢沾惹的东西,是躲不掉的。
就像魏囡许的愿,希望哥哥可以有人爱。
原来真是这样。
他说不清嫉妒还是羡慕,对辛博欧,对沈南逸,对那个完全素未谋面的晏白岳。
有一个人能去爱。多珍贵。
魏北活了二十三年,从未有过一次这般体会。
他想爱,想被爱。又不敢爱,不敢被爱。小心翼翼地渴求着,感情来时又唯恐避之不及。所以他抓着,拿着,擒着一颗红透的心。
在等待。迷茫地等待。
沈南逸的书里,有很多描写爱情的句子。其中最叫魏北深刻的,反而是最质朴、毫无修饰的那句——
爱无理由。
它叫你失去理智,叫你不可抗拒,叫你再看他一眼,还是会义无反顾地爱下去。
爱是疼痛,是愉悦,是无法用世间的任何规则去定义。
爱是走到文明尽头,我依然在此为你守望。
魏北以前看不懂。现在也不懂。但好像有些懂了。
他站在十字路口,风往四方流,水往四方流,车也往四方流。
却没有什么到他身边来。
红绿灯不停交换,黄灯持续闪烁。车灯楼灯广告灯,扎得人眼睛疼。
魏北摸出烟盒,路过垃圾桶时随手扔进去。好似这味同嚼蜡的生活,一并扔进去。
他在很早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一个人想要获得什么,就需要去交换。比如想要钱,就要出卖力气。想要得到别人肯定,就要变得优秀上进。无论想要什么,这个交易定律永远适用。
残酷,但很真实。
可魏北至今不明白,如果想要获得爱情,他又该拿什么东西去交换。
因为得不到,他才装作不需要。
什么情深不寿,沈南逸那个痴线。
但是对自己诚实点,魏北想,我想要爱。我想。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有一.......珍贵。”——林宥嘉《浪费》
第二十二章
近几日没落雨,难得晴了一阵子。但锦官城的日光少得很,不垂怜城市时,基本阴天。暮春还没热起来,风里飘着不知从哪来的柳絮,可能是柳絮。白茫茫,像灰又像雪。
天是黄的,偏淡。钢筋水泥是铁黑,鸟群从顶层边缘擦过,遗落几声半亮不哑的鸣叫。
日子还是那么走,走得潇洒又坦荡。
单伍上次在镜湖宫提议过继魏囡,没几天就把借读的事办妥了。魏北没给出正面回应,单伍说不急,你再考虑考虑,或者让魏囡再考虑考虑。
眼下单伍去了美国,带团队去例行学习,回国再联系。魏北把过继囡囡的事,讲给魏忠国。不想亲生父亲并没激烈反对,只紧皱眉头抽着烟。默了半晌,问了两个问题。
他很有钱吗。他给多少钱。
魏北看着他,看了好久,扭头就走。他谈不上怨恨,也谈不上鄙夷。毕竟他也是如此需要钱,而魏忠国根本尽不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他不是不想,是不行。
或许当初带着魏囡找回来,认他这个哥哥,已经是魏忠国能给魏囡创造的最好“条件”。
而读书、见世面、翻身挤入上层社会,那根本不要想。走向阶级固化是国情,穷人拼了老命求温饱,富人不过几句话就能改命。
单伍可以给魏囡的,不仅仅是一次“中奖”,而是一次类似“重新投胎”的机会。
魏北看得很明白。正因明白,才更无力。
钱是畜生。钱也真是个好东西。